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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家在哪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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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家在哪?”

他在紧张。

蓝天下,自由像所有能越过电网的翅膀,一段鸟叫声扯住他的耳朵,双眼被风吹着走,两肩浸泡着善意的太阳热。他发觉四望下没有巨大的铁门铁栏杆,没有高墙和红锈满布的康体器材;颇为迟疑的,在身上也没有找到棍击遗下的粉色的椭圆形瘢痕,胸口绣着姓氏的编号牌,或包括五条脏污的束缚带。什么都没有。他自由了。

他感到晕眩。犹如新人晕穿大陆火车,晕跨海峡轮船,很多人以为他在这当中是浑浑噩噩漂流多时终得上岸,因而晕陆地的水手;事实上,他心里却受到“离岸感”严厉的折磨。他想呕吐,他低下头。

露天登记处的木桌开裂了——登记员始终注视着新印刷的档案,用钢笔在一处凹陷上填满蓝墨水,百无聊赖、同时极富耐心地等待他回答——他试图把手指挤进去。那道狭小的沟壑成为他的临时避难所。现在他的余光幸运地捕捉到登记员棕红色的发旋,那道红白相间着的漩涡不停纵深,狠狠地扼住他的肺。

开始了。他默念祷告用的指令语,放松身体,放松身体,忍耐。
久违的快慰的窒息。食指拥挤的疼痛,阻塞难行的呼吸道,番茄酱,蛋黄酱,感恩节的火鸡上的蜂蜜,每月五号和政府人员一同前来的白色百合花。

五月五号游行。

他在百合花香里窃笑。他逐渐适应……


(先生,你的地址?我们需要登记家庭住址。)

我说抱歉。我说我缓过劲来了。对不起,先生,我来前喝了点小酒。请把笔给我吧,给我,让我来。

登记员放开那支钢笔,也许不大情愿,但模模糊糊地点头,以表示理解。

“东区”,我的手在发抖。兴奋的,我还不能呼吸。查拉利——东区——“疯”……

(你是东方人?)

我想“疯”字首字母应是“F”。偏旁里应该是F而不是X,我在风和病的框架你最后写下字母F。我来自东方,是的,看起来不像,是吗?

(这无关紧要。我没有别的意思,抱歉。)

…人院。是的,不必道歉,被吓一跳的毕竟也不是我。

(这就好了。谢)


“谢配合,你可以走了。”

他恍惚地碰碰额角,向什么致敬?记不很清楚。他用拳头抵住口舌——他不属于的时代由钢笔血淋淋地划过去了——困顿的咳嗽声,而不属于他的时间却有如被果壳堆上一群突然振翅而起的苍蝇,被惊扰了因而纷纷散去,留下坑坑洼洼的一块残骸。抓不到所有苍蝇一个个盘问,因此他永久地丢失了一些东西。

也许蓝墨水能填平一切不平处。他边走边想,怀念着登记员的发旋,怀念挤压手指的裂缝,怀念束缚带,怀念电击,怀念濒死的快慰,怀念……他忘记了,暑热再次侵入了他的思维,他昏昏沉沉地内疚着,向什么致敬?

一扇铁门,打开又关上又打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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