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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明月在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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团云浮动处落一道惊雷,瞧见那东海中层浪翻滚兼杂飞沫聚散,荡出条虚影,破开云海时颇有几分惊天撼世之姿。怪在那逍遥的长尾高高拿起却轻轻放下,卷起一小把散云,乱雾中踏出一双长腿,飘飘摇摇凭虚而立。龙爪悠悠地收去利甲,半空中一按,再一晃眼,分明伸出对挽着玄青压金琵琶袖的臂来。

 


 

那龙变作人形,半张脸笼在霹雳冷光里,长眉末处便显出分锋锐,仅侧首时,才觉出五官仍存稚色;眉间一横斜划进鬓角,冲那金殿上层垒的琉璃瓦扬首,方瞧见下边压着双磊落又摄人的眼,正端着是副且狂且傲的模样。

 


 

新造的极乐处拥着翠色盈盈的碧玉砖,凡人不敢肖想的黄金墙。阵法符咒覆着浩然灵光,祥云朵朵中悄然孕育簇生出不尽数的仙子,只消朝远望上一望,满目皆是荧光渺渺茫茫。

 


 

龙揣着手,不待见云中几座光辉煌煌。叫那造物再奇夺天工, 还不是几块山石矿物胡乱堆叠?兽化来的神明笃信天地自然之法,他看不懂,也认定并非他的过错,晃着脑袋颇为大方地赏个嘲,不要改正。

 


 

云海中波光轻荡,他身形渐淡,再一瞬已立在那仙宫庭园朱门前,却是匿进虚空中,连影也寻不见半分了。数个小仙官驾着云,自他身侧急吼吼地飘过,打头的那个自怀中掏出张生辉的碧玉牌,守门的武官让开一步,龙便乘着那两分凉风溜进园中。

 


 

但见那小径回环弯绕,他缓步行至分岔路口处。道两侧栽了些品相不凡的奇花异草,夜色中纷呈杂彩蜿蜒流淌,恰似天河中熠熠点点之星芒。怪哉,任这河中再有亮色,前路却并不通透光明。浓雾阻隔,他指尖一点,方见道道梵文精光乍现,嗡鸣之声阵阵,原是设下了数条机巧阵法。龙给唬得向后一跃,如今他修为还不过数百年,人间假模假式地溜过半道,还是头回踏入这仙班的九天境内。虽不曾畏惧过分毫,学来那一星半点的礼数却教他因着这不请自来,存着分末的歉疚。

 


 

谁在此处?

 


 

一方守卫却鹰目锐利,喝声入耳时那人影已至近处。龙虽尚不到称号之境,却绝不下于门中小兵一只,但此时却不是比武的好时机。他当即绕开这处费事法阵,手上灌注灵气,欲要破开最边角的岔路而行。

 


 

龙其实并未探查出那草木稀疏的小径咒术是否更易破解,可情急下偏是直直掠至那处雾中,竟是畅通无阻,未受半分格挡便进了一处院中。

 


 

龙便兀自现了形,才觉那夜沉暗的月色倏地通透了,仙境中并无高墙外的招展做派,清清泠泠一张石几上正正盛着汪月光,侧旁栽的竟是人间的树种,满冠的青叶正碰着个儿响。其后隐着间不打眼的小屋,窗户纸绒绒地透来一团光,似是望见一双微斜着的肩,瘦削又挺拔的脊梁。像是侧着身,却不在探望这方。

 


 

拂面风凉又透,绕着他鬓发打了个卷儿,龙摊开掌,那一旋风又从指尖流到腕上,便醉得一塌糊涂。

 


 

忽尔大笑道,叫我领教!

 


 

语毕,也不要再踏进一步。远远地冲那棉窗里一道影作了个礼,皂靴一碾,那衣袍猎然作响,云霄处自能瞥见惊鸿游龙。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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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内人仍捻着半支细长物件,凑近了方知是莲杆。新点的油灯劈啪作响,热光描画一双不见颜色的唇,默不作声地抿起了。白袍委在榻上,四下凉意悄然,偏映得那双耳朵尖一点红好不惹眼。

 


 

却见莲杆一晃,灯火便熄了。暗色中净霖昏昏欲睡,恍惚间又闻那头龙传音来,耳侧一把嗓忽远忽近,好似浸在月色中飘游。

 


 

是笑说:仙君,便再来寻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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